曝光不足的焦虑。85

他逆旋了时针，回到了不为人知的往昔。

千形百状的时钟、座表的造景，有的走有的停。宛如失落的时光之结界，恍惚你静悄悄地打开其中一台老旧时钟的玻璃罩，像施咒般逆向回转时针，现世之画面突然失衡而不停地剥落、切换、倒退，定格时已不晓得是多少年前之光景。所以往昔之于你，才不仅是一种过去。

陈旧。破敝。斑驳。古朴。凑杂。像太古老而变奏的调，已经太难叫人听得明白或取得共鸣或一同歌唱，即便它可能美好。即便它曾经美好。

那昨日的被众人所需求所重视所依赖之盛景，恍如被时光的尘螨在所有人都疏神的当儿逐渐一点点一些些的给噬蚀，而显得太脱队太离群太跟不上时代又太顽固所以不愿离开。这炫丽的现世舞台。然而没有被看见的存在，到底算不算存在？“并不是刻意留下来，或要做些什么，我原来就在这里生活，就继续生活。”他说。

这家位于打铜仔街的老旧脚车铺，振成隆，已几近60年历史，是父亲早年创办下来，陈德隆打从出生就住在这里，脚车铺是他小时候的乐园，店里总是堆满数不清的器具，而每一件都是他不同时期的玩物。再长大些，他也跟着父亲学习维修脚踏车的技艺，那时候也还分不清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或许隐约感知这像似某种传承，某种他与父亲的连接的点，所以也不怎么抗拒。

像所有曾经年轻而向往别人口述的多姿多彩之外头世界的人们，他也曾经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决意去看去印证自己听来而生产的假想。直至父亲去世后，他才又回来，这成长的故域。有什么改变了，而又有什么没改变。

重复且安宁的日子，他比过往更深切的感知生活周遭的一切，也比年轻的时候更能体会岁月赋予此间的超越表层世俗价值观之价值。他遂开始钟情那些古意的小玩意。由最初搜集旧式脚踏车，逛跳蚤市场，逐渐把收藏的触须延伸至时钟、烟灰缸、铁盒、黑胶唱片、玩具、牌匾、收音机、古瓮、大光灯、熨斗、秤托、风扇、锁头等等。

又像犯了瘾，有时间就到处去逛，看到喜欢的就买，遂把脚车铺堆成现在这番模样。

午后灯源缺席的脚车铺，仅靠洒进来的日光照明，在内里映成一隅暗角，像曝光不足的场景。那些古旧的物品散乱地置满一室，有的在橱柜里有的在地砖上有的悬着梁，好多皆蒙上了尘，骤看似杂乱无章、各安天命，然又仿佛依循着某种只有他自己理解的潜藏的系统，所以我们才看不明白，其中的秩序。像喻示我们其实谁也不明白谁。

众多的旧物里，又以时钟买得最多，各个年代各样款式或直立或悬挂的，大大小小却都指向不同的时刻，恍如点滴记录着每一刹的时光之逝。那些过去的时间堆叠的意义就是为了造就今日的样景。“没去想，也没去算，就是喜欢各个形状的时钟，有见到就买。其他物品真的不知道有多少啦！”他买过最贵的座钟，要价高达3千令吉。

他收集的物品不一定贵，也不一定称得上古董，只有旧是唯一的基准。“旧东西就是会给你不同的感觉，手工都很精细，可以了解那个时代的人们对于精巧手工的追求，这些都反映在物体的细节上。”只是近年怀旧的主题大热，好多投资者亦纷纷把目光聚焦在旧事物上，间接抬高了旧物的价值，也因大量收购使较为精致的物件在市场上买少见少，“是比一开始难找了，所以难得买到便宜又不错的就很值得开心。”他笑称。

他自谓自己只是因为喜欢才收藏，并不是真正的收藏家，所以也不在乎买回来的东西能否增值，又或者是不是完美无瑕，就算失去功能性的、太残旧而有缺陷的，只要对上眼对上感觉，也就无所谓。

“在跳蚤市场买东西，真的很看运气，有很多其实都是坏掉的了，但这又很好玩，因为你会期待它是例外。回来试用时如果还能操作，会开心上好几天，而基本上旧物都很耐用。”

如今好多游客经过脚车铺，都会被这奇趣的环境给吸引而进来参观，他却压根没有归纳整理清扫一番的打算，会不会这是你缅怀过去的最后的手段？“我觉得是地点的因素啦！这一列都是老房子，收拾得齐整或重新装潢都不搭调，这样落魄落魄的，才更有自己的特色与味道，所以我并不觉得需要改变或是什么的，就让这里保留这个样子吧！”说完后，他复转身走入暗里，不晓得在捣弄些什么，像走入过去那般隐去了半边身子。

由Vintage到Antique，他收藏一屋子的旧情。

 打开门的一刹，像是任意门的地理穿越像是时光机的时光回溯，又或者全面启动的潜意识造景，用手指拖曳就建构出叫人分不清真实与否而耽溺而沉迷而走不出又离不开又理不清到底是置身梦的第几层的幻界（而又没有备上回形之陀螺作为离场的明辨的最后的救命之工具）。若不是这里太华丽太古典太脱离现世之想象，就不会让人产生如此的错置与错觉。

那到底你是耗费了多少心机与精神才打造出这炫丽奢华的古欧陆异境？古典厚实的办公桌、工巧细致的屏风、高贵镀银的餐具、精美烁闪的水晶吊灯、风格独特的绒布沙发、质感良好的装饰品.....等等与等等。有太多太满太繁复以致难以数算的量，如此斟酌如此细节考究如此接近夸张之形容的环境，更像魔法行宫、电影场景或其他一些什么，已经太难叫人联想这是真实的用来住人的家居了。

“朋友们都觉得我很疯狂，想说为什么不把投入搜集旧物、古董的钱拿来买房子，那似乎比较符合大众普遍认同的经济效益。”你坦承这样的收藏习惯，已然不仅仅是一种兴趣，而更接近中毒的状态，愈看得多就愈多东西想买，“已经不能stop！”

想来若不是如斯深爱，大概也很难造就这一切。毕竟这并不只是仰赖一时的激情与冲动，就能长期维系的恋物状态，其中牵涉太多的现实生活的牺牲。“最初家人朋友都很难理解，认为这些东西都是过时的物品，是垃圾，干嘛买这么多摆放在家里。”然而是谁说过或我们都曾经相信，义无反顾才是真爱最真实的表现。

而你记得。最早堕入这恋物之情意，是在甫刚出来社会工作的那一年，你20岁。“或许在更早之前就有兴趣，只是没有经济能力，一到能挣钱后，就管不了那么多，开始往牛干冬一带的古董店里泡。由于没有家庭负担，几乎是把全部薪水都拿来买旧物，有时候甚至待不到出粮，又见到喜欢的，就跟老板先预定，有了钱再来取货。哈哈！”后来买惯买熟了，和老板都成为朋友，他们了解你痴迷旧物的程度，就特别允许赊账和分期付款，你自然更是买个痛快。

“收购收藏久了又认识一些同好，会跟他们一同到别人家里去买，大部分是爷爷那一辈留下来的。古董店老板如果收到较罕见或特别的物品也会给我们这群熟客拨电，当下不去很可能就被别人买走了，识货者大家都在抢购啦！”你也特别享受挑选的过程，去辨别去鉴赏去提升自己对于古董的独到眼光，再从万千物品中选出对的，亦是作为收藏最好玩的环节之一。

一开始，你偏爱中式的旧物品，还曾经特意到中国入口一整个古代床架。只是后来你发现，中国的古董太大量太多，只要有钱谁都可以成为收藏家，甚且不论何种类型的收藏都很容易被复制，这让你觉得很无趣，遂把收藏的目标转移到欧式旧物上。

这和你特别钟爱欧式室内设计和装置艺术有关，“我对英式、欧式的室内设计也很有兴趣，买了许多书籍来参考，特别欣赏他们在装置方面的艺术，就像收藏这些旧物，都是需要合理的安置与分类归纳的，不然看起来就像一堆垃圾。这也是好玩的地方，你可以依自己的意思去排列整理去创造不一样的空间，凑眼一看可能会觉得很复杂很繁琐，这是旧东西保有大量肌理细节的特性，仔细欣赏就会发现其中有层次有脉络可以追寻。”也是你所追求的极尽能事的华丽。

17年收藏经验磨出来的专业，你不再只是追求最好或最贵，因为那永远无止境，“多阅读、查资料，看多了看久了自然就会懂。学会取舍也是收藏最重要的部分，如果只是一直扔钱买就没有意思了，要找出自己想要的，要有theme。”你举例像是许多英式餐具大多是一对为一组的，因为从前英国人用餐都是在长桌上，若收藏时只有一只或单数，无法凑成套，就削弱其价值。

由Vintage到Antique，如今一般市面上可以找到的东西已经很难满足你，好多时候你要跑到马六甲、吉隆坡去，或和其他收藏家易物或买卖，“这急不来，只能看缘分，有好多东西也是用了好几年才凑成完整的一组。”你最后笑言，古董是无法刻意去找的，除了等还是等，你能或需要找的只有允许你实行购买的钱。

你住了进来，相信这旧世界永不崩坏。

那时你来过而又离开，并没有留意这城的心脏的大门。

你以为里头只是那些执意不肯离开的顽固父执辈，或更老或更旧或更残破而不值得耗神理解与记认的事物。会随时消亡的，宛若过去式的因某种情感纠结而滞留在进行式中而被扭曲成滑稽之身姿之身世。你宁愿背向着，也不愿转过头来。

像不再相信任何的幻术，像鱼是鱼，像车子是车子，再没有其他可能。

即便你中学时曾有收集邮票、可口可乐瓶罐的习惯，但你不再相信收集那些景致那些物质能收取一份难以言喻的情感。所以你经过，却没有入驻。你一点都不晓得，那刻的错认是错过。

一直到你去英国留学的那段时光，才捡回那把好奇与探索的钥匙。那明明是与生俱来的，我们却都不晓得是什么时候从身上丢失。你在闲暇晃逛跳蚤市场的日子，看见那些一件件质感良好的皮制品，像皮包、斜背包、旅行袋等等。

年月的压迫在它们身上挤成纵横交错的皱褶，恍惚无可抵抗的树的年轮，还好总是有什么给留下来。所以那么地残旧也才显得那么地美。“就是喜欢，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说。

从那时开始，你逐渐喜欢上那些古旧的物品，去把玩去欣赏去感悟，不再理会它们是否符合实用的价值。你还以25英镑买了一架旧式针车船运回国。或许理性思考催生的喜欢之条件，大抵是怎么都比不上纯粹的，感觉。

后来，你去了欧洲旅游，进了一家又一家古意的咖啡馆。你好喜欢那样的摆设那样的氛围，那样地无可复制的终须年岁洗练而成就的独特况味，那是再科技再现代再华丽都无可比拟无可假造的诗意。你也好想拥有，虽然好多时候，你无法向谁说明。

好巧不巧，毕业回来后，你和友人又跑到岛城溜转，这回你终于愿意开启与阅读它斑驳古旧的脱落而不全的篇章。又像一截截的断句，必须自行拼凑起来，才看得见才看得真切，却又永远存在着美丽的缺陷。你才又怀疑到底那些年怎会像被蒙了眼，漠视这一切，这像泛着耀眼的光的宝窟。然后，你在小巧得仅能安置4张桌椅的Amelia咖啡馆又看见了梦。

“原来生活可以是这个样子的，那时候我就想住进这里来。”你说。

或许是第一印象使然，你特别钟爱打铜仔街，确定留在岛城工作后，你就在这里找房子。当时没有空房待租，一等就是3个月。另外你也找了两位友人合租(后来他们都因各自的原因而离开只有你留守)，想说大家可以在这家老房子搞一些什么东西出来，虽然当下是毫无概念。

等到完成租约程序后，老房子内部结构已然过于老旧，必须重新修葺，正好让你和友人自由发挥，原来你们就打算给它换个样子。由于平时大伙都各有工作，这一工程又耗了3个月时间，“是很累，但很开心，看见这里一点点的一步步的逐渐形成心目中的样子，有很大的满足感。”

那段时间，你亦开始了你的搜集之途。大大小小的古旧物品，橱柜、牌匾、桌椅、书籍、行李箱、相机、玩具、木马、电器、时钟、瓶罐、收音机、脚踏车、黑胶唱片等等，甚且还有更多古灵精怪的说不清名称的东西。你只要看见那里有人搬迁、或谁家门前丢弃了这些物件，就去要回来，一路搬搬抬抬，也费了好大的劲就是。

亲友们知道你在收集，有的也给你送来，反正那些物品对许多人来说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意义。既然你喜欢，就送你。当然，逛跳蚤市场也成了一种生活习惯。你也不太在意这些物品的市值，因为你只是收藏者，不是投资。尔今堆满了一屋子两层楼的杂货，你压根没办法厘清到底是有多少件东西，偶尔还会忘了原来已经有了的，幸好没再添购。

你慢慢地收拾细心地归纳，这些大多失落了身世的物品，有些你依稀熟悉，有些你只能猜估它出现应该在你出现的更早更久远的昨日。从中你也体验了和往日不一样的租高楼房间的生活，在这里你会和邻里打交道，互相问候彼此关怀，甚至有时还分享自家烹饪的美食。是不是不曾改变，这老南洋的情怀，一直安宁的处在这街道上，不被岁月神偷给发现给掠夺。

你庆幸自己做了这个决定，住了进来。把楼下整装完备后，未来你希望在不必上班的周末，把此间安置成一家咖啡馆，没有餐单，你料理什么，客人就吃什么。或许有时间还可以弄一些手工艺品，像是之前配合乔治市文化节所制作的路牌磁铁和环保袋。

而这回，你走进没再想过离开。

你开了一家咖啡馆，唤回旧物之精魂。

“这些东西都是宝贝来的！”这是你说的我记得最深刻的一句话。

如果不说大概很难明白这个年纪的你是怎么会喜欢上那些仅有黑白两色的旧照，乃至零散的旧物，像瓶瓶罐罐、商标、牌匾、杯具、相机、脚踏车、橱柜或桌椅等等。都是离你来得及参与之时空太遥远太陌生、甚至不曾接触之物事，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境的发生才让你看见才倾心才喜爱，像茫茫过客中遇上对的人那么地低机率那么地不可能那么地困难。如果说是巧合，我宁愿相信那是冥冥中的某种力量的牵引。

收集约莫是你中四那年才开始的习惯，你跟着同学们一起集邮。那时你搭巴士上下课，途中得停在乔治市的巴士总站，你总是好奇于那些古旧老朽的巷弄，凑杂纷乱若扯乱之毛线团的路线，恍如有什么秘密或奇趣的事物藏在其间而没有人告诉你。所以你自行走进探索，像最初的小时候一样一步步去认识这个新奇的世界。而每一回的走入4，你都一再发掘新事物、新景点，恍惚那是传说中或小说里的未竟之境，或新大陆，其他人皆不觉，只有你发现了，嘘！

“每一个场景每一样物件都像一个个盒子，里面装满了过去某段时光的故事的线索，只有一个个打了开来，才看得见故事的经年变貌与离异。”

许多下课后的闲置时光，你拿着数额不多的零用钱，在那些古董店、旧书铺溜达。里头售卖的皆是家里不可能存在的物品，才叫你觉得新奇，那刻的限额购买无疑亦是成长过程中摸索自主之喜悦的行为。

而特别钟情于乔治市的缘故，在纽西兰上大学时有一份课业，你选择了以故地作为设计的发展项目。你架设了一个名为Ownly Penang的网站，大量搜集城市人文旧景之旧照，再比对如今的现存样貌，让人们发现这些年来这座城增删的细节。其中也分享槟城的古迹、美食，和进行式的艺术文创活动等等，企图唤起的莫不是大众对自身地域/原乡的归宿情感。“那时开始收集旧照片，5角钱到10令吉1张都有。明信片则大约是1令吉至5令吉之间，当然也有卖家把价格抬高到1、200令吉的。”你说。

“这些老照片看起来很小张，但其实解析度很高，经过扫描允许放大许多倍，可以看到其时整体建筑、甚至社会环境的细节。”你觉得这些旧照是人们遗落的珍贵的回溯媒介，像一个窗口，让现在的我们有机会了解、认识逝去的那个时空，“像time travel。”

你看见那些黑白映像里的人们都曾经年轻，曾经拥有与我们同样以为挥洒不尽却其实太短的花样年华，应该也有过梦有过想要成就的像命题般的人生目标。尔今却都消散了。所以你看见的，还有生命不变的规律。

你翻开装着照片的铁盒子的最底层，取出一辑情欲照，比之陈帅哥的艳照门尺度，内容来得还要大胆还要劲爆许多。你坦承：“我发现这辑照片时是还蛮惊吓的，毕竟几十年前的社会风气应该非常保守，怎会有这类照片？后来才发现每张照片上面都有编码，推断那应该是在电视普及以前，人们用以满足欲望的媒介。”这些情色记录所反映的是，在变幻的岁月长河里只有欲望恒古不变。

在去年9月，你和友人一同搞了家咖啡馆，Pik Nik。你俩皆是设计出身，又凝眸旧物，想说不如混融旧物元素，打造自家特色环境，遂又到乔治市溜转，找来旧桌椅、旧家具。好多旧物都因太长岁而太残太旧，你给它们髹上颜色各异的新漆，也宛如赋予了一段新生命，而得以从撇弃的命运中逃脱，重新登上现世之舞台。许多年轻人都爱聚集那里，从中开始看见旧物的再生与再转用，也或许他们其实并不晓得。

然而你并不自觉自己是一名收藏家，你只是喜欢这些带有故事内涵的旧物品，“真正的收藏家其实都很低调，收的物品种类会经过研究，对品质也有较高的要求，槟城有许多隐形的收藏家。”你又说起会喜欢这些旧物可能也有受到爷爷的影响，“爷爷对机械的构造有研究的兴趣，他的朋友们时常把坏了的钟表、旧电话、收音机和风扇等拿给他修理，有些救不回的就流落到我这里，拿来当摆设。”

店里还摆放着一台旧式的脚踏车，你骑上让摄影记者拍摄。“这原来是摆放在一家神料店外面，询问下才知道是从前用来送货的，现在都改用摩哆车，所以就拿来当摆设，我就跟老板买了下来。”我想，你会恋上旧物，无非是这些物件的背后都承载着各式各样的光阴的故事，也只有它们愿意告诉你，你所处身的现在到底是如何走过来的。

在诸如舞厅、K房、网咖、保龄球场等消遣娱乐场所尚未进入蓬勃发展阶段的90年代，漫画店俨然是70后半段与80前半段生除却家庭以外的青春乱流里漂泊灵魂的唯一寄宿之所，同时也是人们撇脱生活规条藤蔓、进入庞杂幻异故事交叉繁衍的独特空间。素未谋面的漫画家与其文本是那个世界的唯一主宰。如今看来，又恍惚那是最后的抵抗成长与现实巨兽无情猛烈袭击的堡垒、战舰，蕴合集体梦想之光波作出近乎白痴甚或无谓的究极抗衡。后来那些在自我想象中勇敢热血的士兵、英雄却尽皆一一被平凡与制度给收编，作为载体的漫画店是否也一如过去人们必需的影带出租店、杂货铺等被更奇趣更完善的新颖系统给取代，因而在纸本墨印的荒漠看见了昏黄苍凉的夕照之景？

过去十数二十年（那已是我所能记忆的关于日漫的最初阶段），日漫在本地的行销不曾像发源地日本那样人手一本，连带周边产制，诸如模型、电子游戏、动画等，为国家整体经济带来庞大的收益，进而透过此软实力与网路世界传播，突破地域疆界，在欧美掀起追捧与仿效的热潮；也不如纯中文系社会--港台，在电子时代新兴玩意出现前，早早缔造漫画之于青少年的形而上消费价值，从而达致供需的必然性，且附依时代的脉动，结合咖啡馆与影碟出租的概念（也或其后的角色扮演之概念），完备各项青少年倾向之元素，奠下日漫与漫画店在流行文化洪流中稳固的基石。

在彼时的这里，漫画就只是漫画。

然而，在当时较之上述各国软硬体设施发展都来得缓慢的本土简朴社会结构底下，漫画店依然是不可或缺的娱乐场所，可视为那个时代的青少年进行个体思维运动的丰美场域。在日漫资源短缺的最初时期（也是漫画店尚未成形的最早阶段），传统理发铺可算是唯一的供应商，每要长辈领往剪发时，才得在扭转身即咿哑声响的木椅下镂空格子状的塑胶篮内探得老夫子、小流氓或小叮当，齐备这三类漫画几乎已是其时的极限。趁着大人理发的空档飞快翻阅的时光那么地短促，然其影响又非物理时间可以计算的深远，以致其中不满足的满足情绪叫人记取至今。

直至80年代末，一些原来经营报摊和文具店的商家见漫画市场有利可图，才另僻空间增设租阅服务，开始出现七龙珠、城市猎人也或更早期的手塚治虫系列作品，是现代漫画店之雏形。尔后，潜藏的漫画爱好者一批批涌现，漫画文本之符征一如现今的苹果、三星等智慧型系统，成为青少年沟通分享的主要桥梁，每当热门日漫单行本出现在橱柜，必然掀起一股抢购热潮，而优先饱尝内容者，宛如披戴优胜之光环，遂引来一众同侪钦慕的目光。

于92年开办的连发漫画大概是槟城早期最具规模的漫画店，亦是槟城漫画出租业的领头羊，除了位于车水路的本店人流密集，其更在数年内于亚依淡和北海增设分店，同样成为青少年下课后主要的聚集场所，宛如父母止步的秘密基地，一代人的青春在那里随着天马行空的故事频频发酵繁衍。“那是很早期的事情了，许多青少年都会来这里看漫画或租借，在Playstation第一代盛行时，也有来打电动的。02年，我们刚接手时生意还算不错，但近几年每况愈下，09年后生意额更是大幅度急跌，目前会过来看书的多是熟客，90后基本上不泡漫画店了。”目前车水路连发漫画老板张宝云说。而原来的创办人方生经已改投其他行业，曾是青少年乐园的3家连发漫画如今由个别经营者接手。

“鼎盛时期进书时，出版商会出动一罗哩载满书来让你挑，现在只有酌量订购才送过来。”09年因租约问题而迁往隔邻住宅区Jalan Imigresen，不再有面向大路客人可轻易上门的优势，也是生意额备受影响的原因之一，然而漫画店所面对的最大威胁不啻是网路世界庞大且快速转译的漫画资源，新生代仅需透过智能型手机或平板触屏电脑即可随时随地进行最新的章节翻阅，不再若过往受到单行本和场域的制约。这类型的阅读行为或许不致对漫画原产地造成太大的利润损耗，但对本地漫画业却是难以复原的一大打击。“漫画店要关了啦！夕阳行业来的。”刚巧在旁的一名熟客戏言调侃，虽是玩笑话，但正正反映本地漫画租借行业已然进入艰困的经营概况。

“1本日漫正版要价RM10至15不等，至少要租借10数人次才有利润，但每个星期又要一笔花费选购新书，加上水电冷气等开销，实在没什么赚头。”她也解释从前还有不少人在租借漫画后觉得好看的会买起来收藏，现在买家也少了，除了一些经典如好小子、七龙珠、灌篮高手还有读者询问，其余一律乏人问津，反是每星期一回的港漫与言情小说类撑起主要营收，原来作为台柱的日漫反而恰无声息地成了可有可无的陪衬品。然纵观全球日漫的行销趋势，虽曾数度迎合市场与阅读习惯的变异而作出调整，却没有因此出现读者或漫画圈参与者的流失、断层，反是成功在欧美创造Manga之特殊美学价值，甚至从娱乐消遣次文化类型被提升至艺术范畴，但这大抵不是缺乏大量消费族群作支撑的本地漫画圈所能够复制的振兴策略。

另外，在千禧年至05年间，槟城因台湾连锁漫画店皇冠的入驻，曾掀起另一股阅漫风潮，在数个华人地区设立分店，给始刚出现疲态的漫画租借市场注入一剂强心针，让漫画迷错以为本地漫画业将进入另一轮的“文艺复兴”，而抱着乐观其成的态度。奈何事不从人愿，方才不过几年光景，结业的结业、出让的出让，原来沸沸扬扬的登场势头，更显得如今欲振乏力的窘境是那么地不堪。漫画店在本地历经十数年的高峰期后，恍如行人止步般掉入进退维艰的死胡同，每个华人地区都有至少一家漫画店的盛景，在不经意间已是昨日之事，只能说如今仍然在线上役役营营的漫画业者并不是冲着利润而坚持，到底是对漫画文本由衷的热爱，才坚守这座关于梦想与幻想交合的堡垒。

也是否因为如此，自诩为最后一批忠实日漫迷的我们，才反复不断地重阅经典，像太执意想留住些什么而不愿长大的老顽童。

但若要就此断论漫画租借行业经已回天乏术，则尚有待斟酌，在缺乏吸引力与因为流行变革而导致原来日漫沟通符号之功能瘫痪，漫画店首要的挑战在于能否参照港台结合茶饮的新消费文化，再次推陈出新创造超于阅读以外的另一价值。于去年年杪，顶下漫游天下漫画店的仿台式品牌茶饮Tea-Tac-Toe，正是由一群年轻人经营，采取会员制度，不仅提供消费者阅读与饮料享用的服务，更在店内另外僻出一隅，置放新款游戏机和纸牌游戏，让青少年有一处聚会消磨时光的空间，且由于临近理大的地理位置优势，成功获得一众学生的青睐。另外，撇脱一贯漫画店简陋刻板印象的漫漫疯，亦透过现代式舒适的优化室内设计，令新生代更欲亲近，虽与日台一整栋楼三四层高且提供个人阅读包厢的豪华派享受有一段距离，但至少得以从中窥见年轻经营者融汇自身对市场的了解极力开拓本地漫画租借业的未来更好生态之企图，使之在挽回与创造新一代青少年顾客群这一环上，趋向正面的发展。

想是夕阳余辉，也可以是晨曦再升，恍如历史之轮回，漫漫之途要再迎来另一回的巅峰再造不啻还有颇长的道路要走。而身为漫画迷所能做的，大概也就只有继续地耽美在漫画的结界内，静看其如何过渡时势的滔滔波澜。

菱角幢幢的繁华城景　在前行的路程中渐渐往背面隐去
窗外换上了素朴的乡野景致　一路驰逝尘嚣　宛如通往过去的幽微秘径
而那些大场面的末世预言般的大篇幅报导之水事早已雨过天晴
剩下不及收拾还浸泡在水里的田地　像是那场大雨最后遗留的曾经出现的证据　
这一回灾患的刷洗　尤如数百年前的人为入侵　在恒常的时光密流里 仿佛已是千佛古都的前世今生　
还好不变的是　滂沱大雨扰攘后　菩萨依旧低眉　大城依然安好

大城（Ayutthaya），距离曼谷北方约莫80公里，是联合国教科文教组织承认的世界文化遗址之一，自西元1350年至1767年间有过4百多年的辉煌历史，素以精雕细琢、古朴壮观的建筑群闻名于世，吸引世界各国的旅客前来观瞻。而在此次泰国半世纪以来面临的最大水患，大城是受灾最严重的地区，不仅工业园区悉数遭到洪水侵害，市区亦形如泽地长达1个多月，导致大部分居民流离失所，合共造成1636亿泰铢的损失。

早前频频出现在电视或平面媒体上的大城水事，鸟瞰呈现的空前灾难画面，整座历史古都皆浸泡在污水浊浪之中，不论大道小巷都沺沺成河，一幢幢原来岿巍庄严的佛寺、皇宫亦不得幸免，淹余菱菱角角，宛如无际海潮里被命运隔绝的座座孤岛，再无能救助面临同样灾害的虔诚子民，也恍惚千年的文明进程，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威胁下，终将毁于一旦，载入记忆之史册。其时，各国古迹维护专家亦纷纷表示担忧，历史遗迹的建筑结构无法承受洪水的冲击与重量，甚且水浸会让地基软化，可能会面临下陷或坍塌的命运。然而，言犹在耳的沸沸扬扬讨论声中，肆虐大水如所有曾经震撼世界的大事件，在猎奇消费期限告终后，悄无声息地散去，仿佛不曾发生那般。

而经过政府各单位和民众自发性的共同合作整顿与清理，58处著名观光景点几乎已旧貌尽复，雨过天晴，仅余部分郊外地势偏低的田地园区仍有积水未能尽排，当然其中不乏来自世界各地自愿团体的通力协助。在当地经营民宿已有25年的当地人Jib表示，在大城生活了大半辈子，虽然雨季时候偶尔会发生淹水的状况，但从来不曾形成如此大的灾害，对于在水患中不幸逝世的人们，感到非常痛心。“经过1个月的清理工程，大城大致上算是恢复了旧观，旅客也逐渐回流。开始有人在酒吧唱歌、喜乐、喝酒，才感到真的过去了，那场灾难真的过去了。”她仿如刚刚从噩梦中逃脱的那般的惶恐，但甚许天性乐观，她续说：“需要一点时间吧！未来会好起来的。”她也非常感谢临时加入清洁工作的外国旅人，他们的热情相助，也让甫从灾难中走过来的民众感到温暖。

除此，水灾时候被各家媒体选用的被树根盘绕之佛像场景，玛哈泰寺，经过一番清理与修葺，还原如旧，甚至有好几组人在侧旁的湖畔垂钓。其中的Ton指出，当时政府虽有发出预警，但谁也没想过事态会发展得如斯严峻，以为洪水顶多淹至1层楼高已是极限，仅仅做了简单的防范工作，怎知后来好些地方都全然没顶。“那个时候已经没办法思考了，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洪水一直升高，也不知道几时才会停止，大家都呆住了。很多鳄鱼、四脚蛇等四处漂流。”那时除了茫然就还是茫然，人们天天浸泡在积水中，压根无法预见未来的日子，“嗯！如今过去了，其实也没有太多的思虑，日子还是要过，就开开心心的继续下去吧！”他笑着说，恍如所有的哀伤都已是昨日之事。

其中较为著名的玛哈泰寺、拉查布喇呐寺和珀兰园，陆陆续续有游客到访，虽不及鼎盛时期的一批批观光客盛景，但隐以可见进入良好的复苏阶段，其中尤以欧美人士居多，可见对于灾害地区不适旅游等谣言，亚裔旅客偏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保守取向。前些天方才远从西班牙飞抵大城的Sandra，是和男友来到泰国度假，计划在这里待上两个月，问到为何丝毫不担心灾后状况，她答：“应该不致会有太大的不便或危险吧！虽然在新闻上有看到诸如食用水或瘟疫等后续可能引发的问题，但大部分都是推测而已，为了这个假期，我已经存了1年的旅费，也期待了1年，不可能打退堂鼓吧！呵呵！”

另外，在淡米卡喇寺遇见来自另一重灾区--素攀武里府的Rujira Chaiaroon，她是趁着假期和3位朋友一同到大城祈福与游玩。同样亲身经历水淹全城的哀难事，她表示，最困难的时候已经熬过去了，天佑泰国，希望未来不会再发生。“天灾让我们难过，但战争也一样，也希望世界人们可以和平共处。”虽是断断续续说来，却颇为感触，可见这场水患虽然带来许多悲伤，但同样唤起了人民对久治长安的渴望。谁都想有个快乐的家园，而看着他们相互扶助、彼此关怀的诚心，也让人觉得值得期许，关于更美好的微笑之国的未来。甚许，让大城人民也或乃至泰国人民从灾难中迅速回气，不唉声叹气耽溺于幽怨、哀伤之情境，也并非那些高端科技，或者有效的振兴方案，而是在晦暗和不幸的大环境底下，还愿意相赠予彼此的微笑的灯芯，才逐渐温暖了每一颗受冻的心，和自己。

没有预期的漫天哀怨 没有想象的愁容满脸
像面对过往种种的天灾人祸　在历经3个月的水患肆虐后
微笑国度迅速恢复原来规律的生活作息 上课的上课 工作的工作 欢乐时光的继续欢乐     
在五光十色的造景下 若不是仔细勘察 就恍惚什么都不曾发生
然而那样的淡然自若 并非对生命的无知 更不是对命运的屈服
反是回归人本精神的处世智慧 也或许与长期的宗教熏陶有关 面临因着各样因素而引致的环境变迁之困顿关卡 他们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 适应与理解 关怀与包容 体谅与互助
稀释原来波澜蔓延之苦痛及缩短其时限 然后重新开展频受打击的城市与个体交汇的生命篇章
也之所以如此 微笑才不致仅仅作为商业或国家形象的虚设口号 而在彼此人生的低洼处 饱受断电缺粮的幽暗湿冷处 开出了绚烂的生命之花

始于今年7月杪的泰国水灾，是因南部地区持续暴雨，降雨量超过排水系统的负荷，而泛滥致灾。由于泰国地势北高南低，自西北向东南倾斜，地形以平原和低地为主，所以每逢雨季，一般皆会面对例常性的局部地域滞水困扰，但近60年来都不曾发展成严峻形势，乃至影响经济与贸易之命脉，这不啻造成在此次水灾发生初期，民众甚或政府相关单位也并未认真以待，错以为雨水将会像往年一般顺着排水口流出河域。奈何大雨滂沱持续，直至进入10月中旬，水灾情势愈趋严重，全国26省遭到波及，其中11省灾情告急，甚且防洪堤亦无力阻止洪水涌入曼谷北部，这才敲响全国紧急警戒的警钟。

此次水患灾害之于泰国整体民生与商贸的影响可谓甚大，受灾面积达40万英亩，造成超过6百人死亡，接近4百万人流离失所，大城府及巴吞塔尼府7座大型工业园区遭到破坏，仅曼谷市受到直接影响的企业公司就高达7千家，加之泰国作为外资公司于东南亚设下的生产基地与主要供应链角色，在环环相扣的骨牌效应底下，一崩全倾，预估至少将面对数千亿泰铢的亏损。除此，占有国民总收入12％的重要外汇来源的观光业，亦因耸动性新闻报导的影响，造成人心惶惶，在10月与11月期间至少下滑了将近4成，无异更是雪上添霜。

而泰国，俏媚百态又庄严素雅的多层形象，兼且丰富的历史底蕴、佛教文化与独有的民间风俗，使之蜚声海外，在旅游项目的国际竞争力上丝毫不逊于欧美列国，这恰恰也令人耽迷于其中的美好反而忽略了它命途多舛的发展历程。泰国长期处于政治斗争与军人干政的阴霾底下，政局每隔一段时候就动荡难安，导致民生亦难豁免或大或小的打击，像记忆犹新的红衫军事件：红衫军在去年3月至5月期间以反独裁民主联盟身份在市区举行多次极端示威行动，泰国军队武力镇压，造成多人伤亡，亚洲第二大的购物中心Central World亦在暴乱中付之一炬。如斯自我倾轧的国情不由在泰国人民身上留下血淋淋的伤痕，然而却不见太多潸然泪下的情节，他们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如常的社会运作，向世界展现并非仅仅宣之于口的坚韧与乐观。直至今年8月，塔信之妹英叻在下议院5百席中掌握3百席，泰国迎来历史上首任的女总理，全民普庆欢腾，或许是历经太长时间的局势动荡，女性掌权的清新气象反而让民众抱有期待，是政坛去腐旧的变革，更是迈向和平远景的一大指标。只是天命难测，风调雨顺的日子尚才两个月时间，连绵大雨倾盆而下，浇熄了方刚兴起的热情，等待在前方的，又是新一轮的振兴工作与挑战。到底是命运的偏颇，也或因此才造就、赋予泰国人渡一切苦厄若本份的态度与精神。

另外，具备大灾难场面与渲染力的泰国世纪水灾，自然成为世界媒体争相报导的课题。其时，最常见闻的不外是“曼谷沦陷”“泰国迁都”“大城湮灭”“唐人街失守”等引导，或误导阅听人的标题字眼。可以理解在讯息爆炸的地球村时代，媒体圈竞争愈趋强大，以致在处理新闻素材时，偏重于膻色性的取向，局部放大也或者选择假定的阅听人喜好，片面报导事件之真实，许多相关的细节反而被刻意省略了。众媒体共同营造的一幕幕的泽国印象，不啻成功取得了大量阅听人的注目，也让对一切公共事务习以为常的地球公民察觉事态的严重性，达到引起关注与后续开展的救援、捐募行动之结果。但之于实情，大该谁都忘了提起。就以曼谷为例，曼谷在此次水灾中虽遭到洪水侵袭，数个郊区和湄南河沿岸地带确实水浸遍野，但这些区域绝大部分是住宅区和工业区，旅游景点聚集的市中心在泰国政府力保下几乎不见滞水，仅是北部Lat Phrao和Ratchadaphisek受灾，且在一星期内也完成排水工程，可说洪涝灾情压根没有对这里的旅游生态造成任何威胁，反是媒体的夸张渲染，导致旅人惶惶而却步。作为双刃公器的媒体，就这点上确实需要有所反省和检讨，一味地下重药、搞噱头，原就偏离新闻本质及其主旨。除此，泰国其他重点旅游区域，如：清迈、素可泰、清莱、普吉岛、苏梅岛、甲米、素叻塔尼、芭堤雅等均未受到波及。

在其时讯息庞杂且混乱的情况底下，亚裔旅客（大部分来自中港台日新马）由于无法确实掌握泰国灾情的发展概况，大都宁愿亏蚀一早定下的机票和酒店订金，临时转换旅游地点，也或推迟行程。在这方面，西方国家旅客倒是作出不一样的判断与选择。走访背包客天堂的考山路，虽说尚未到午间时段，仍可见不少洋人旅客已然在街上溜达，倒是亚裔面孔从缺。来自南美洲的Romi Stoch和Hadassah Charnas在接受访问时表示，起初从新闻上知道相关水患的消息，是觉得还蛮严重的，后来经过网上查证，发现其实旅游区大致上并无影响，所以就策划这趟旅行。她们已经在曼谷逗留了两个星期，泰国全年夏季的气候、美丽的海滩和物廉价美的消费等等，她们都很钟意，“虽然很多时候语言不通，但当地人很亲切、热情，在他们表现出来的态度上，很难理解他们其实刚刚遭遇了一场灾难。”且前夜方才观赏猛男秀的她们，也纷纷竖指称赞，“太有趣了，泰国真是个美丽的地方，Amazing Thailand!”独自来到泰国行旅的英国女子Holley Rooney则是在水灾发生前就已预定了行程，也没有因为这突发的灾难想得太多，抱着抵达了再打算的心态，“我是11月中旬抵达泰国，大致上之前所规划的行程并没有因为水灾事件而被阻扰。整体感觉还是很不错的，市中心和旅游区完全见不着水灾的痕迹。”另外，像是四面佛、Sukhumvit商圈和红灯区（Soi Nana、Soi Cowboy、Pat Pong等)在水灾发生后游客骤减，陷入长达1个月的低潮期，但如今看来四处人潮汹涌，歌舞升平，早已痊愈有时。

至于在水灾期间也多篇报导指出遭到洪水侵袭的曼谷唐人街，由当地民众说来又是另一版本的事实。目前在繁忙的耀华力路摆摊售卖年货的黄大嫂表示，每逢雨季临近昭披耶河（湄南河）的唐人街一带一般上都会出现轻微的积水现象，但大概称不上淹水或水灾，因为2、3个小时积水就会褪去，这次也不例外。在耀华力旅行社实习的大学生王莉则指出，在唐人街一带的连锁商店虽在泰国政府发出水灾警报后于电动门前筑起石灰墙，但仅是作为防范作用，实际上并没有遇灾。“根据旅行社的统计数据，在泰国水灾泛滥期间，中国访泰的旅游业务至少掉了3成。如今在各单位积极举证，重塑适合旅游的形象后，才渐渐好转。”她说。迁居泰国已有30年的登记员谢玉燕也表明，唐人街区域每年8月至10月的雨季，会有轻微积水，大规模的水患从来不曾发生。“那时，看见电视新闻里那些人们陷在灾区挣扎的画面，不由叫人感到痛心，我都流泪了，希望大家能同心协力，从灾难的苦痛中振作起来。”她心有戚戚焉。位处考山路与唐人街之间的大皇宫、玉佛寺也在12初恢复约莫8成的游客量，到处可见到来参拜和游赏的国内外旅客，再现人声鼎沸的盛景旧观相信指日可待。

只是泰国政府在经济命脉的市中心四周筑起防水堤坝的防线举措，也不尽是好评，因为硬性阻止洪水流经中心地带而导致无法达到更快的排水目的，部分外围区域的居民却已然浸泡在湿冷的泽地长达1个月，难免产生政府独厚市中心的不满情绪，遂在东部地区衍发民众愤而拆除防水堤坝的行为，如此更免不了人权组织的指摘与挞伐。对此，泰国中华总商会总干事暨亚洲日报董事总经理陈一平说明，这次洪灾是泰国数十年来面临的最大灾难，没有任何人可以事前预估，所以能够理解政府在某些应急举措方面的经验不足与错失，这也肯定引起各界的纷纷议论，然而纯粹的问责对事态并没有实际上的帮助，反是政府在溯源解决问题症结与后续提振的各项方案上都表呈了诚意与正确的态度。“这次事件对泰国的整体经济打击很大，工业方面的复苏还需一段时间，但大部分人民还是相信政府有足够的能力带领大家一同渡过难关。另外，身为泰国其中一支的华社经济体也会应政府单位的需求做出配合，相偕投入振兴工作。”他说。泰国大埔会馆理事长暨蓝天国际有限公司董事长张源晋也指出，破坏防水堤坝的事态仅有小部分民众涉及，或许是天性使然，泰国人民在面对问题时很少大声叨嚷，也不是对事情感到麻木，只是更有包容力，有问题就大家一起解决。“我居住的地区Bang bon浸了水1个月，邻里相互帮忙，不分肤色不论种族，共通解决粮食与交通上的困难。”由此可见全民同化不分你我的自由之都的特色，在危难发生时更为显著，无疑亦是和平共存的楷模。

除此，于今年在曼谷惠恭开办Vacio民宿的刘郁霝称，其时新闻每天都报导，但基于讯息发表者之立场与政治斗争之间的关系，讯息混乱且庞杂，人民一时无所适从，以致无法依据情况发展做出适当调配。“但泰国政府还是在很短的时间内控制了灾情，护住市中心的经济命脉，也正因为如此整体的恢复才能如此迅速。”Vacio营业额亦在受灾时期掉了6成，她用以收容其他地区来到避难的灾民，目前已全面复原。刘郁霝来自台湾，她是于去年6月离开职场，远走他乡完成自己多年环游世界的梦想，跑遍英国、北爱尔兰、埃及、日本、上海和马来西亚等十数个国家，最后选择在曼谷落脚。“泰国人有自己的生活步伐，悠闲而又不落后，治安较之许多地方都来得好。也或许和宗教有关吧！他们很和善，包容心很强，既便面对如此大的灾害，也从来不见怨天尤人，反是一步一脚印的重新建构被洪水毁坏的生活。”

然并非口头禅式的积极宣言或逃避现实的自我催眠，更非电影式的喧天狂嚣之坚强，泰国人民以原来对待生活的朴实态度与宽容精神，在巨大灾难的浪峰潮涌中走了过来，而这些心灵与生活重建的明证在市区商圈更为显见。由于临近年杪的圣诞与新年佳节，各大商场结合私营机构展开一连串的庆节活动，入夜后那些烁闪霓虹照映人们脸上投入欢乐而频展的笑容，仿佛所有的哀伤与不甘早已随潮退而逝，不再纠缠于心。至于近期在国外媒体头条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恐袭炸弹事件，在当地也并未引起太大的恐慌，甚许是太多的苦厄与折难，叫泰国人民早早领会了顺其自然，心之所安的人生真谛。大雨过后，哀号与微笑之间的选项，他们选择了后者；就像在空中划出完美弧线的回力镖，那懂得微笑的幸福，累积了世界人们的祝愿，复又回到他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