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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莫名的语言、怪异的习性、吊诡的意境或其他更多的旅途中所遭遇的种种,你仿若被引领撕开那一列列的文明的封条,才看见被社会隐藏起来的各样的禁忌。那已然不是旅游指南、网路讯息或其他媒介所呈现的世界的美丽的景象,而其实属于别人眼里龌龊的浪荡的不应渲染的低阶生态。然而那些予你又是那么的梦幻且炫丽。那一段的异国的古都之旅,仿佛也是你自我皮囊的蜕化与重生,像个小孩那般,重新给自己装载更多别人的故事与情感。

行程。21天。4国。7个地点。雅典、圣托里尼、科林斯、米兰、五渔村、巴塞隆纳、巴黎。

你像似给我说着,一个关于重生的梦。遥远而不真实。极像似那段没有其他证人在场为着种种理由给虚构出来的。跳跃时空的剧场穿梭那样。炫目、典雅、迷离、糜烂、腐朽、菌蚀,仿佛还充斥错落时光的阴湿的醚味,已然不是所有人能从不同的媒介里获知的那副自恃高贵的古都或高度文明历史的欧洲印象。又太像一个众人都想进入又无能找到门把的身世多层折叠起来的梦境。只有你被允许缓缓打开(会不会是解构文明的潘朵拉,你或许也曾经犹豫)。“有种很诡异的潜入的感觉,然后同化,在很短的旅途时刻里,像似和他们共同生活了很长的时间。”你回忆着说。

倒叙。回转,滋滋滑滑。在巴塞隆纳。之第13天。至16天。

昨晚打着睡袋在米兰火车站过了一夜,是有点疲累的了,然却又似疲累到某个程度后的精神回魂,对周遭流变的一切更是敏感。古旧的建筑、黝黑的人们、湿冷的空气、磨滑的地砖,是那么大的年岁而又不老。来接待的David带来了一群人(那是前些天在雅典普拉卡区当沙发客时,另一群人给你介绍的,说是可以提供住宿,为着节省旅费和新颖体验,你自是欣然接受),和原来的预设有很大的落差,尽皆一副吊儿郎当、痞痞耍坏的模样。他们手里携着你并不真正懂得的器具。有一截截的棍棒、油瓶、或其他什么。“我们是流动的马戏团啦!”领头的David说。

当初会定巴塞隆纳为旅程中的一站,莫非是为了高迪超越原来几何学的打破规律思维的跨时代建筑和高度艺术氛围予之背书的大环境,只是David透过简陋英语告诉你的,又并非这些。“这里聚集了很多人。有观光客、有本地人、有艺术家、有小偷、有妓女、有富豪、有穷人,当然也有像我们这种的,现实的叛逃者。”他轻佻地说,却是不带自轻的自贬。最后的洒脱的浪人那样。在言语过渡陌生的间刻,他们领着你到了Ciutat Vella老城区的La Rambla大街,算是当地主要的步行街,接连Plaza Catalunya和海港地区的哥伦布纪念塔Mirador de Colom,沿街尽是咖啡馆、饰品店和餐厅,各色人种行走其间,也有不少街头表演与素描画家。David突而回头对你说:“嘿!看着,到我们表演了。”就回身撂下你,迳自和同伴们在一处空旷处耍起杂技来。这么的讨生活方式与行为对于向来循规蹈矩的你来说,无疑是吊诡且不可思议的,(他们到底是在什么环境底下成长才会成为如今这人),你隐隐觉得这群人将引领你看见的,是欢腾的光鲜亮丽的巴塞隆纳的背面。

随着人群的围拢,鼓掌与欢呼,你也忘却了那个突兀的外来者身份,逐渐投入其中,灰黯天空偶下偶停的细雨,丝毫不碍观看与表演两者之间相互激发的热情。而正当表演接近高潮的临界点,他们却忽地停下正在进行的各样难度动作,快速收拾逃窜起来(像断章的剧本、跳电的总闸、精神错乱的失心疯或鬼上身那样),顿点那么地不合常理。你还来不及发问,David已扯着你离开,边向你眨眼:“有巡警来了,我们是没有执照的。跑吧!哈哈!”在那么不恰当的时刻,你却也被感染得笑了出来。

一路的停停跑跑,时而穿过大街时而行经曲折杂乱的小巷,你已经全然不晓得到底到了什么地方,仅仅能够从四周愈来愈破落的建筑推论,是离开了市区一段距离。但大概他们想给你的惊喜还不止适才那些,大伙蓦地停在极像似废墟的4层楼高的大厦前,说:“欢迎,这就是我们的家。”你才明白这群人已然是无法以常理去理解的。这栋古老的建筑有点类似港片中80年代的残楼场景,墙垣斑驳天花板破落,已经弃置好长好长的一段时间,好些地方全然没有灯源,或横或竖的廊道一直延伸进入黑暗里,像似无有终结的无法折返的那样的慑人。恶魔的故居。据David的解释,这座荒楼前身应该是酒店,他们并非首批进驻此间的住客,目前共有3批人马住在这里,有艺术家、庞克族和他们--马戏团,也并非全是西班牙人,许多皆是来自不同的国度因为各种理由而滞留这里。“这里很好呀!只是政府迟早会驱逐的,到时再找其他地方落脚啰!先说明,这里没有水源,所以是没得洗澡的。”David说。还好早前的奇事频繁,你已经心里有底。

把行李安置妥当后,一群人七手八脚已经整治了一大桌道地的西班牙菜,烩饭、面食、小点等等,虽然材料简陋而不见精致,盛装的碗碟都是破破烂烂的,然却在这样的空间底下,又特有异国的风味。在用餐时候见过了这里的三批居民,从外表看来活脱就是地痞、流氓那一类人,若不是有这样的契机认识他们,你不会知道原来他们也有自己的想法。他们大都厌倦了资本主义的硬性规范,只想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所以更不在乎那些鄙视的眼光和社会标准的挞伐。“我们很穷。但我们很快乐。”隔邻喝茫了的那人是这么对你说。你像是明白你长年积累而形成的价值观,在他们眼里只是狗屎,那些背包内原来足以彰显品位和格调的高科技产品(太多的苹果)你没有一样敢拿出来。

酒暖饭饱后,有人取出了吉他弹奏,大伙也跟着高歌,也有者拿出了颜料、画笔或喷漆,就随处涂鸦起来。都是一群疯子。然而那样的失序仿佛才是他们赖以存活的秩序。随着玩闹一阵后,你藉着酒意独自在昏暗的大楼内晃游,想要探索其遗漏的失落的饱满魅惑力的前身。你旋开那些尚能打开的房门,咿哑,像开启封印许久的某个场域,星碎的木屑掉落下来,一如失陷在荒野中的古代密室,还封存着那个时空的老气味。或就如某种抵不住时间而形成的巨大标本僵化此间。房间里有脚踏的精雕细纹的针车、木质的坚固的橱柜、手工精致的曾经华美的碗碟、表框起来的绝美风景的西洋画、独立的支架着的澡盆,角落间还堆着许许多多的精装本典籍,尽皆蒙上了尘灰。太过的神秘,仿如突遭巨大灾难被淹埋成历史而人们走脱不及遗留下来的曾经存在的证据。或又像现代主义初期的种种,暗示着更想留住那个时代的细节中的讲究。后来,你才在那个错置的时空里不知是醉了还是睡着。

往后的几天,你自然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分子,跟着他们到街上表演、到面包店讨食、到垃圾桶翻找别人丢弃的过期罐头。那样张狂的喧嚣的举止模样,不免引来了众人鄙夷的检视,他们是怎么都无法懂得你们当下的快乐(你们这些自甘堕落的人们)。然而这么的旅途脱轨,也已然不是你当初预设的路线。虽然还是不可豁免的到了高迪著名的巴特洛公寓(Casa Batllo)、米拉之家(Casa Mila) 和圣家堂(Sagrada Familia) 等参观,也为那些极其繁复细致的巧夺天工赞叹不已,只是更为触及你心底某部分情绪的因子已经变成了另一些。在离开前往巴黎的前夜,你也取出独家的咖喱包给他们煮了顿咖喱料理以示回馈,他们尝过频频赞好。你取过画笔依照谐音在一面墙上写下了每一个人的中文名字,大卫保罗约翰凯莉珍妮和谁谁等等,他们也在一张纸上用自己母语给你写下你至今依然看不懂的寄语。“已经不会再见面了吧!”你其实明白,能够成为那样的一个人的旅程就只有那刻。短促得就像绚烂却不及许愿之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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